入夜后的天空很安静,至少以狩堕消失后的荒原对北山联盟幸存者的标准来衡量,已经宁静得令人落下感慨的泪水来。
周围已经完全黑了。
战士们珍惜着火焰在荒原里点起时带来的温暖祥和。
木柴是搭建出来的,各部落都贡献了点东西,弄得像是那么回事。
因为疲惫而瞌睡或者昏厥的人已经苏醒,连日奔命,提心吊胆领他们无法睡得太久,而当硝烟弥漫的夜空伴随着兽吟盖下来的时候……
大家会往后躺倒在火光里,呆呆地望着云层,于是想起她。
北向山路四周传来兽蹄和震动,一支长长的部队,上千名佣兵沿着狭窄偏僻的小路在夜幕下行进。
十多种不同公会的服饰和职业装扮交叠在一起。
他们装备整齐崭新,完好无损,虽然有劳顿奔袭的疲态,却没有任何伤员,南疆面孔的骑士和没有毛皮的盔甲在四周徘徊。
佣兵们那昂扬的斗志一览无余,来自永冻高墙外面的钢铁和寒芒聚集于此。
北境部落的战士们身着皮革和兽骨獠牙做成的武器,那些铁器表面被抹了血砂,带有包浆的把柄四周镌刻着复杂的铭文、图腾、信标……单纯的装饰花色。
战旌们将成员聚集起来。
北山联盟现在群龙无首,。
根团结的轴断裂了,风岩部落的西昂和其他眷顾者守着若尔丹布的尸体准备随军返回红枫高地。
那些失去了同胞,饱受折磨,或者被炼狱般的追杀给逼到濒临崩溃的人们……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休姆和托弥欧接见了奎玛。
桑顿卡亚并肩作战过的几人互相见礼,无言地诉说着连日来的辛酸。
乌森布察觉到恶意,转过头看见几个部落首领在交头接耳,从他们看南疆士兵的表情和提防的战士阵法就能够闻到不信任的味道。
“真是遗憾,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奎玛用桑顿卡亚旧礼朝着夜空表达了哀悼于怀念。
“喂,启温的遗孤。”旁边传来沙哑的咆哮。
乌森布知道说话者是谁——瓜治山脉北丘陵出身的部落,在锡蒂名声大噪后加入了北山联盟,时间不算太久,性格却是跟他们故乡的牦牛一样又臭又刚。
柴火熊熊燃烧,火焰星子飞向天空,连串地逃跑。
山塔努·莱利挣脱旁边同伴的劝阻。
他向前迈步,怒目圆睁,热气吹动鼻毛嘶吼道:“我认得你的手势,别想装蒜,冬母的侍奉者为何要跟南疆泥腿子勾结!”
乌森布挡在路中央,说了句公道话:“把嘴闭上,老不明白的东西,锡蒂是被格马害死的。”
“谁都知道啊,”
山塔努更加暴怒,洪亮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人。“格马那个狗杂种,早就听说他跟南疆人往来,那颗球啊,那些兵啊,不都是南疆来的魔法秘术吗?”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是将锡蒂的死亡归结在了所有南疆面孔身上。
火焰噼啪作响。
山塔努推开乌森布,伸出手指向奎玛。
他走得很近,还没来得及继续张嘴,手指就传来了相当干脆的折断声,从小臂到肩膀的肌肉都抽在了一起。
奎玛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神凶恶且凌厉。
山塔努部落的士兵们拔刀相向,恶狠狠地就要上前争执,战斗即将爆发的时候,巴门罗野猪横在了道路中间,重斧猛地往地面摔落。
朗兹砰地站在众人面前,拍拍手,拎起斧头的同时用残忍的目光扫过那些士兵。
“你们是要打仗了吗?”
巨裔亢奋且暴躁,锡蒂死亡的消息令他也变得有些嗜血,如果这群人真是不辨好歹,要对自己同伴下手,那他是绝对赞成且乐意奉陪的。
“我不明白。”
佣兵队伍里的柯林斯骑马走出来。
他和身后的佣兵想法都是一样。
大家千里迢迢来驰援的,可是这群北境土著确实不懂得感恩。
柯林斯说:“马哈鲁先生在哪儿,他真该来看看,他的善良仁慈都付给了什么样的家伙。”
休姆和托弥欧站出来给两边降温。
乌森布在中间左右斡旋,受伤的身体都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他咳出了带有灰烬的血,还在拼命摆手让两边剑拔弩张的士兵收起武器。
男孩想要去搀扶这位老战旌,可同伴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更多人选择围观,刚刚经历过生死炼狱,又痛失了一位英明的领袖,气氛难免压抑得可怕,大家积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就像是魔物,即将破笼而出。
男孩人轻言微,被推搡着挤到了外面。
柴火堆积时出现的空隙终于支撑不住,木头纷纷坍塌下来,暴乱的星火飞舞蹿升,照亮周围怒吼咒骂的、沉默旁观的、失魂落魄的、心悸交瘁的人……
锡蒂创建的北山联盟,因她延续,因她新生,也因为她的死要分崩离析了。
男孩感觉到难过。
他抓起旁边的匕首,顺着心中的想法跑进夜里,想要就这样离开,刚刚走出光芒没有照耀的地方纪听见了积雪被踩踏的沙沙声。
肯恩骑着战马,沉默地向前移动,每次蹄子踩中积雪都有碎冰被碾压。
他携带者满身寒气闯进火光。
北境部落和南疆佣兵都看见了他,并且被那张严肃到极点的表情所震慑。
奎玛发誓:
他从苍厝蛇洞首次遇见战旌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暴怒的肯恩·布维尔,他身上那种冷静沉着的魅力掩盖了曾经的锋芒。
肯恩运筹帷幄太久,大家都容易忽略掉,他是冒险家,是勇士,是狼一样带着狂热战意的人。
一次深呼吸过后,柯林斯和佣兵退回了防守线。
北山联盟的成员们有些见过他,知道他是锡蒂战旌的朋友,也对他在亡灵潮战场上创下的功绩有所耳闻,却没想到重逢竟是这番画面。
锡蒂牺牲了,雪地上,联盟成员们分裂抱团,像是裂开的冰层。
休姆和托弥欧等战旌聚在一起,西昂之类失去领袖的部落沉默旁观,而有些人却是很明显地表现出烦恼和痛苦,跟周围两拨都保持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