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恩疲惫地转过身,尽量昂头挺立。
刚才窥探事物发展的“全知能力”几乎耗尽了他的精神。
凡人体会过神明的全知,可能会陷入疯狂,陷入嫉妒,沉沦其中亦或者敬而远之,但不论哪一种体验,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深深的“震撼”。
最重要的是,这种体验是旧神赐予的。
而祂现在就在自己面前。
肯恩曾经见过旧神,只是当初并不确定,那是在第一次发现备注的时候,沉入自己的内心世界,随后感觉到了那阵严寒,还有风雪飘飞当中的祂。
“你是冬母?”
宏伟的雕塑极其古老。
昏暗当中,没有回应,也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形象。
祂呆在这片无尽的虚无当中太久了。
刚才那声“我们是旧神”的呼唤,仿佛要穿过重重阻挠,最终才能变成人类所能理解的声音,来到肯恩的心中。
旧神,从未自由过。
祂们背负的责任,干系着整个奥苏亚大陆。
但在这种长久的寂寞和荒芜之中,就连最本质的情感都会被消磨殆尽,连最基本的表达都无法传递到大陆上,又如何回应信徒的呼唤呢?
“天呐,”肯恩怔怔地望着,“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简直无法想象,在这片虚无当中变成宏伟的雕塑,静静地注视着大陆,冷风卷成旋涡,在四周无情地嚎哭着,直到永远……
【旧神有很多名讳,牠靠近了你,却得不到回应。】
肯恩沿着清冷无光的地面向前迈步。
浓雾向后推散,又迅速席卷而来,最终被更为强烈的风暴阻挠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他举起双臂抵挡,想要在突破,却实在做不到。
肯恩心中悬起一股强烈的疑惑,他是个极其坚强的人,最初的震撼消退之后,他便开始思考起周围的一切。
这片黑暗的虚无,应该是困住旧神们的桎梏。
冬母曾经在桑顿卡亚回应过信徒祈祷,甚至将【战旌之证】交付给肯恩,但代价也相当惨重,以至于往后的旅程当中,再也没有旧神的传闻……
直至今天。
桑顿卡亚最危急的时刻,肯恩作为战旌,却要面临着生死的考验。
冬母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肯恩进入【秘术瞬息】的时候,将他的意识拉扯到了这片虚无,想要进行沟通,却被卡在了最后一道屏障面前。
【你意识到,自己和旧神之间,缺少一个连接双方的点,而你似乎得到过,却没有想起来。】
肯恩对于信仰这种东西,保持着冷静且客观的态度。
他一言不发,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毕竟冬母如此迫切而,自己得到过对方的恩赐,总得要做点什么,内心才没有愧疚感。
没错,只有愧疚感。
肯恩并不对这种召唤感到“荣幸”。
他漠视陈规,只对人性中美好高贵的部分感到认可,如果旧神冷漠,他并不会像北境其它的居民那样,盲目地跪倒于教条之下……
比如漆冰使徒,就是迷失在了死亡的启示当中。
肯恩沉浸在回忆里,寻找备注所说的【连接】,他手底下的人很多,几乎每一位都有自己信奉的旧神,日常举止,还有行为对话当中,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不对,换个思路。”
肯恩现在处在精神世界当中,任何思考,都会变成对话响彻在周围。
“我周围最神秘的家伙是谁?”
伯克,不行,他是南方人。
阿瑟,他是铁匠,只懂得魔法基础。
捕鱼者,精通秘术,但对旧神的了解却并不多。
随军萨满……
“对,就是他!”
肯恩恍然地点头,然后开始在脑中回忆那位牲姓氏族的传承者。
他是一位来自【浅霜部落】的驯兽人,曾经因为意外,仅剩下半张完好无损的脸,神神秘秘的,对整个北境的生灵和信仰都保持着敬畏。
最有趣的事情是……
他听说黑菈开始接受部落职务的时候,竟然毛遂自荐,想要获得认可,这才被战旌赐予了【随军萨满】的职务。
嗯?等等……
肯恩想起一件事情。
他脑中闪过好几副画面,旋转的浮石,古老的祭坛,随军萨满掩映在兜帽之中,将纸条交代肯恩的手中,并且嘱咐道……
“它存在,但别呼唤。”
“萨满会接触诅咒和密语,北境有些疯子试图通过名字去侵入意识,而且有成功案例,我不得不谨慎,现在起,应该只有您知道它了!”
肯恩回忆着当时的对话,脑中像是被闪电击中。
“对,就是名字!”
浓雾翻滚得更加剧烈了,开始散发出一种缥缈的微光,勾勒出云层和雪花的轮廓。
肯恩迅速提取脑海当中的词条,在【任务】和【旧闻】当中深入寻找,他记得在【永冻瀑布】的迷宫当中,矮人曾经揭露过远古时期的秘密,当时有一条就是……
【历史真相:冬母的名讳】
肯恩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在昏暗的地板上挺起胸膛,用最庄重正式地态度,朝着远方呼唤。
“启温,我是桑顿卡亚的战旌,应邀而来。”
黑暗当中透着朦胧的微光。
肯恩能够感觉到有东西穿透了重重迷雾,像一缕扎破午夜的晨曦,透过了天幕的屏障,传到了另一端。
【你开口呼唤,而被困在虚无当中的旧神正在苏醒。】
他可以感觉到桎梏正在减弱,有东西顺着那个名字,像是泅溺者拽到了坚固的绳子,正在咬牙向上攀援,祂本身就是伟岸强悍的存在,以至于这种波动,能够让整个空间摇摇欲坠。
所有事物就在翻腾的浓雾里沉浮……
意识无法延伸出去太远,像是一场宏伟壮观、却又透着虚无的梦境。
【旧闻:神灵居所】
【群星之上,便是旧神居所,有人说那里能俯瞰奥苏亚大陆,也有人说那里只有无尽的寂寞和神灵轮回,信仰汇聚成的流光,能冲天直上,汇聚成繁星。】
肯恩眼前竟然还能够出现备注。
“我为什么还能看见它,你不是说是你们选择了我吗?”
穿行于浓雾中的清冷寒风变得更加强烈了,冰晶开始破碎,那座宛如山岳的雕塑微微地有了移动,似乎想要穿透遮天蔽日的虚妄来看清面前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