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额,不,我叫卜万田,是那无耻妇人的丈夫。”卜万田差点被陆仁炳带到沟里。后来想到眼前这帮人只不过是一帮戏子,而不是真正的官府之后,才强忍住了要跪下的冲动。
“你即是那妇人的丈夫,为何去要伙同村民打杀与她!”陆仁炳看这个家伙眼神飘忽,内心有鬼,于是便对他施展了移魂之法,他才懒得浪费时间呢。
卜万田中了移魂之法,眼神一下呆滞起来。扑通一声冲着陆仁炳跪倒扣头。
“启禀老爷,小人名叫卜万田,是这黄山村中的学堂教师。那无耻妇人,名叫楚人美,是个唱戏的戏子。我与她自小相识,长大后更是情投意合,约为婚姻。婚后数载,她也没给我生下一儿半女。更是抛头露面,操持贱业,我早就厌倦她了。
那天我去镇里买书,碰见了镇上王财东家的大小姐,王小姐对我颇有情义,王财东也有意招我为东床。但是我又不愿担上抛弃糟糠之妻的名头,便想了个主意。我骗阿美,说我欠了田七很多钱,还不起了。只要阿美陪田七睡上一觉,便能一笔勾销。
阿美起初不同意,但在我苦苦哀求之下只能同意。于是我便在阿美同田七见面时,领着大伙捉奸·····”
随着卜万田的讲述,后面的老汉伙同一众黄山村的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陆仁炳身后的众人也如同见了鬼,他们既惊讶于卜万田的无耻,更惊讶于班主的威风。在任家鎮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家班主是有些神奇本事的,但是现在这挥手之间就能让人招供的本事,还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不过好在,唱戏的都迷信,都相信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对于奇人异士的接受度也更高一点。
“谁是田七?”审完了卜万田,陆仁炳接着呼叫田七,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同样衣衫不整的田七。
扑通一声,田七推开人群,跪倒在陆仁炳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冲着陆仁炳呼号
“老爷,你一定要给小人做主啊,我跟这个楚人美是清白的啊。今天我本来正在家里设局,谁知道有人过来说让我到这里拿卜万田的欠款。我只当是卜万田是良心发现,便兴冲冲的来了,结果谁知道,来了便被引到了一间房里,然后就被堵住了,啥也没干,就稀里糊涂挨了顿毒打·····”
卜万田已经回过神来,跪在一旁愣神。
“卜万田,我的好相公,你害得我好苦哇··啊····啊····”
陆仁炳被这一声哭嚎,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扭头一看,原来是已经被包扎好的楚人美。因为要包扎头部伤口,所以打散了她的发髻,还刮了伤口处的头发,横七竖八的包裹着白色的纱布,脸上也只露出两只眼,加上她一身蓝色的戏服,举着甩袖,披散着头发,跟个僵尸似的。
楚人美掂着小碎步,分开人群,跟唱戏似的,绕场转了一周,然后跪倒在陆仁炳面前。
“大老爷,替民女做主哇~~~啊~~~”陆仁炳又一身鸡皮疙瘩,这声音真诡异。陆仁炳正待开口的时候。
这女人开口唱了
“郎~在~欢~心~处,妾~在~肠~断~时,委~屈~心~情~有~月~知,相~逢~不~易~分~离~易,弃~妇~如~今~悔~恨~迟~~”
声音诡异而又凄凉,明明是大白天,众人身上还是起了冷汗。
粤剧女声,本来就讲究个假声,这楚人美的头上裹着纱布,嘴巴张不开,这声调更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犹如地狱鬼声。
后边那一帮参与行凶的黄山村村民,当场就吓尿好几人,偏偏这个时候,本来晴好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压抑的气氛,伴随着凄厉的鬼声,黄山村村民登时撑不住了四散奔逃。
离楚人美最近的田七,卜万田已经吓得浑身抖若筛糠。
“阿美啊,你莫怪我啊,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阿美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一定会成全我的,对吧!”卜万田,抱着脑袋不敢抬头。恰恰这个时候,阴沉的天气下,又刮起了狂风,地上的石头,木棍,霹雳巴拉的随风吹起,抽打在黄山村每一个村民的身上。
众人吓的纷纷跪地求饶。
这天地异变,也影响到了陆仁炳的身后的众人,陆仁炳扔出几枚符咒,化作一个个看不见的护罩,保护住如花他们。众人只觉得浑身一暖,便从楚人美带来的诡异中清醒过来。
楚人美跪在陆仁炳面前,披头散发,仍然在唱着诡异的曲调。
这段词是粤剧《卖肉养孤儿》的唱段。光是听着戏的名字就知道是个苦情戏了。女人被丈夫的兄嫂,侵吞家产,被逼无奈离开家门,孩子生病,无钱医治,无奈只能卖身娼门。
丈夫来信全被兄嫂没收,还污蔑女子携子私奔,孩子被同窗嘲笑,回家质问母亲为何为娼,女子无奈讲述实情。
这出戏的最后,女人的丈夫得中状元回家,被兄嫂奉承,恰好碰见孩子回家为母讨回公道,女子才得以明冤昭雪。
戏文看似得到了圆满的结局,可是想想都知道,那女子是根本不可能再同丈夫团圆了,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而现实中的楚人美,同戏文里的那女子命运和其相似,但是她却更惨,没有儿子替他出头,更没有丈夫替她申冤。
倘若没有遇到陆仁炳,等待她的必定是无尽深渊。
陆仁炳看着跪倒在地的楚人美,再看着诡异的天气,他知道这可能是楚人美未来的冤魂来阻止他改变楚人美的命运的,或者说是阻止他来改变黄山村那些该死之人的命运的。
楚人美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她就想让那些害她的人去死,永生永世的受到她的折磨。她要将这片土地化成一片鬼域,让黄山村的村民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不是她不愿意改变命运,而是她的命就像黄连一样苦,她根本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很小的时候她就吃不饱,被父母卖去戏班。
吃不饱,传不暖,一天到晚挨打受气。好不容易跟着班主出去演出,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十几岁的小姑娘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睡觉都没有被褥,只能睡在稻草堆里。
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疥疮,痛痒难耐。好不容易唱出来了,还要面各色男人的觊觎猥亵。戏子尤其是女戏子真的还不如青楼的女子,好歹人家还有个吃饱穿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