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清茶,茶香四溢,叶朔和鄂勒哲坐在院子里,叶朔的食指轻叩着石桌,半响,他对鄂勒哲说:“兄弟,从你说的这些来判断的话,这些马匪还真不好对付。”他顿了顿,接着道:“一来他们懂得避开锋芒,这一点,从每次你们大军出去都找不到他们的影子就可以看出来,敌进我退,敌退我扰……”叶朔喟叹着:“这群马匪还真是深谙毛爷爷的游击战术。”

“敌进我退,敌退我扰……”鄂勒哲把这八个字来回念了几遍,只觉得这八个字中所蕴涵的东西极多,片刻之间,他就从这八字当中学到了不少东西,且越往深处想,越是感觉仿佛是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般,他咂摸了半天,兴奋的一拍大腿:“妙啊!兄弟!那群马匪可不就是这样的么!”

他说完,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兄弟,这毛爷爷究竟是何方高人,居然能说出这般精妙之言?”

“呃……”叶朔被他问的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他咳嗽了一声道:“毛爷爷嘛,嗯,隐世高人,我从前去打渔的时候,在一座小桥上遇到他,他传了一卷兵书给我,”他看了眼鄂勒哲,接着道:“张良你知道吧?就是那种小桥……”叶朔意味深长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懂得……”

“我懂得个屁!”鄂勒哲也不是傻的,他翻了个白眼,瞪了下叶朔:“得了吧兄弟,你一个小小的关外猎户,还敢跟张良比。”

叶朔哈哈一笑:“反正你明白就对了,毛爷爷,归根结底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高人’!”

还一个字呢,鄂勒哲听得连翻白眼,高人,明明就两个字嘛,叶朔看出了他的腹诽,又是调侃似的说:“兄弟,我辈的境界,你永远不懂呀。”

“是啊,”鄂勒哲白了他一眼:“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神神叨叨的,谁想懂你呀。”

叶朔嘿嘿一笑,摆正脸色,继续说:“言归正传,兄弟,马匪那边眼线广布,而且听你说的,你们内部可能还有奸细,这么一来,你们刚集结起来,还没出发呢,他们就知道你们要去哪儿了,这样还谈什么打仗。再则,兄弟,我想问你,你们对马匪的情况了解多少,他们的老巢在哪里,他们的首领是哪儿的人,出生在哪儿,性格是怎样的,作战风格又是怎样的,这些,你都了解吗?”

他这一串儿说下来,鄂勒哲前面还明白他说的意思,听到后面已经觉得有些云里雾里了:“打个仗而已,还要了解这么多,还连他的性格都要知道?这也太夸张了吧?”

叶朔摇了摇头,看着鄂勒哲的眼睛说:“一点也不夸张,只有知道了他的性格,作战风格,才有可能提前预判出他下一步会怎么走,他会采用什么战法战术。”

“原来如此……”鄂勒哲点点头。

叶朔接着说:“关于他们的情况是越详细越好,甚至连王大胡子如厕时喜欢半蹲还是全蹲,只要能探查到,那也一定要探查到。”他说完,又对鄂勒哲说:“你们对马匪的情况知之甚少,就这样在茫茫草原上去搜寻千八百人的马匪,这样你们怎么找,这可不就是跟盲人瞎马一样的?”

“听你说的头头是道的,”鄂勒哲看着叶朔道:“那你说说,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首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们要广布眼线,大量派哨探出去,打探马匪的底细,切记,这些眼线和哨探,一定要隐秘行事,不能露出真正的身份来,可以扮作行商走卒牧民什么的。总之,绝不能让人察觉出半分不妥来。”叶朔说完,喝了口茶,继续道:“你们现在刚打了败仗,其实也不一定是坏事儿,马匪刚刚大胜,他们必然骄狂。”

叶朔说到这里,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看了眼鄂勒哲说:“可马匪就是马匪,毕竟是乌合之众,就算是再怎样,那也还是乌合之众。他们这次大胜,必定会非常骄狂,露出破绽来。”叶朔看了眼鄂勒哲,接着说:“他们既然打的是游击战,你们找又找不到,追又追不上,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他们引出来!”

“引出来……?”鄂勒哲皱起眉,陷入了沉思。

*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叶朔洗漱完毕,刚刚上.床准备睡觉,就听见院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接着,院门被砸的哐哐哐直响,鄂勒哲在院外兴奋的喊着:“兄弟!快开门!这次可抓到了一条大鱼!”

叶朔随手抓了件衣服披上,出去给他开了门,鄂勒哲见叶朔仅披着一件单衣,便伸手推着他说:“兄弟,外面凉,咱们里面说,里面说。”

叶朔无奈的被他推着进了屋,按在炕上坐下,他裹着被子,看着难掩兴奋之色的鄂勒哲问:“说吧,什么鱼让你这么高兴。””

“王大胡子的弟弟,王二麻子,哈哈!”鄂勒哲哈哈大笑说:“这小子没事儿跑去逛窑子,结果被我的人碰见了,直接便抓回来了。”他说完,又一脸郁闷的说:“只是这小子骨头太硬,怎么都问不出他哥的行踪来。”

叶朔听他说完,摆了摆手:“先不去管这个小子,你先说说这个半个月都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好,”鄂勒哲便一五一十将半个多月以来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给了叶朔听。

叶朔听完,沉思了一下便道:“从你说的情况来看,这王大胡子是山西人士,当年他三弟跟人斗殴,被人给打死了,这王大胡子当晚就趁夜杀了仇人满门,然后带着他二弟一路逃到关外来;然后这个王二麻子也是坏事做尽,恶贯满盈。”他说完,看了眼鄂勒哲道:“对了,兄弟,上次你好像无意中跟我提到过,京城那边有一大批皇上赏赐给你伯父的东西要运过来,你只要放出风声,这批宝物非常重要,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那科尔沁达尔汗亲王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如此一来……”叶朔说到此处,便不说话了。

“好!”鄂勒哲听到这儿已经完全明白了,他哈哈大笑,啪的一拍炕桌:“兄弟,好计策!”他双眼放光的看着叶朔:“王大胡子是个极重的情谊的人,我们若是杀了他二弟,再放出这个风声去,那他八成会想法劫这批御赐之物!”他说完,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说:“正好,这次我那个堂兄大败而归,一天到晚都丧着脸,想着挽回面子,这次他肯定又会闹腾着过去。只要他去了,我再把风声透出去,柿子都拣软的捏,这么好的机会,王大胡子恐怕不会放过的。”

叶朔点了点头,补充道:“一个马匪,想干.死一个亲王,他这辈子都别想做到,可要是借着那位的手……”叶朔意有所指的道:“他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鄂勒哲赞同道:“没错,”他说到这儿,看了眼裹着被子,活像是一个春卷儿一样的叶朔道:“兄弟,这个计策可是你出的,到时候,咱们俩个可要并肩作战才是呀!”

“没问题!”叶朔豪爽的点着头。

鄂勒哲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那好,今晚咱们先睡觉,明天一早,带着小白,就跟我回家!”

“啊?”叶朔一愣:“明天?这么快?”

鄂勒哲嘿嘿一笑:“兵贵神速,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再说了,”他看了叶朔一眼:“你近身搏斗很厉害,可我还要看看你的马上功夫怎么样!”鄂勒哲说完,看着叶朔想,近身不如你,老子还不信马上功夫还不如你!鄂勒哲一边想,一边暗暗偷笑。

第二天一早,鄂勒哲带着叶朔,小白,一起回到了达尔汗王府,一进王府,他安顿好小白以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叶朔去马场:“走走走,兄弟,让我看看你的马上功夫。”

叶朔被他拉着,一脸无奈,他倒是会骑马,但是,也仅止于会骑了。没办法啊,以前在队上的时候,出入大多都是坐直升飞机,要不然就是越野车什么的,骑马……对他来说,那可是天边的浮云,远的不止一点点啊。再说到这个世界几年来,他虽然也骑过马,但要说马术精妙,那还是绝对谈不上的。

哎,看来今天是要丢人了,叶朔叹着气,跟着鄂勒哲进了马场。

“啊——”马场中传来一声惨叫,叶朔啪的一声又从马上摔了下来。

“哈哈哈——”鄂勒哲看着他兄弟难得一见的糗样儿,笑的差点儿喘不上气:“兄,兄弟,你,你这马上功夫,也太,哈哈太差了吧!”

叶朔悻悻的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暗想,他奶奶的,幸好老子从前没有少摔,不然这几下还真够我受的,他呸呸的吐掉泥土,白了眼笑弯了腰的鄂勒哲,再小心的凑到方才把自己摔下来的那匹马附近,仔细观察了一番,才疑惑不解的喃喃自语:“怪了,以前我骑的马怎么都那么老实,可这匹马怎么这么……”他看了眼鄂勒哲,该不会是这小子故意整他的吧?

鄂勒哲终于笑完了,他搽了搽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走过来猛拍了一下叶朔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兄弟,你这样骑马可不行,看来我得好好教教你,怎么让这马儿乖乖听话,让它往东,它不敢往西,让它往南,它不敢往北……”他说完,又看了看叶朔,嘴角古怪的抽搐了一阵:“不然到时候上阵杀敌,这马一蹶子把你撂下来,你可就惨了!”

叶朔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那匹原地不动,貌似很乖的马,不得不承认,在骑术这方面,自己还是有差距,很有差距啊。

后来连着数日,叶朔都跟着鄂勒哲骑在马上,学习马术。他从前在历史课上也学到过,蒙古骑兵曾经打到过欧洲,令整个欧亚大陆的人都闻风色变,现在有了机会,跟真正的蒙古骑兵的后裔们学习骑术,叶朔自然是学的十分认真。

这些天来,他除了吃饭睡觉外,其余的时间都骑在马上,不停的练习着骑术,可也正因为以前他从未像这般整天整天都在马上呆着,高强度的训练,所以当叶朔的骑术大进时,另外一个小麻烦也悄悄的找上了他,他的双胯部内侧也被磨破了几层皮。

“嘶……”晚上快睡觉的时候,叶朔摸着磨破皮的地方,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前几日破皮的时候,他还没管它,反正从前在队里,训练磨破皮,那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这皮,破着破着也就习惯了,等它结了茧也就不疼了。但现在……叶朔摸了摸破皮的地方,只觉得那地方距离结茧似乎还早的很。他顿时有几分郁闷,从前磨破皮的地方还好,不是手,就是脚,就算不结茧,也没什么大碍,可是这个地方……一走路就疼,而且姿势似乎也怪怪的。

叶朔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干脆起身从包裹里头翻了瓶药出来,脱掉裤子,大马金刀的坐在炕边,叉开双腿,一手拿着药瓶,一手蘸了药往伤处抹去。

他刚抹了一下,就听见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接着,鄂勒哲大惊小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兄弟,你怎么了?难道你的大象受伤了?”

叶朔听得一囧,手里的药瓶都滑了下去,他抬头瞪了眼鄂勒哲:“你的大象才受伤了呢!”

“嘿嘿,”鄂勒哲嘿嘿一笑:“我的大象好着呢!”他走到叶朔身旁,弯腰看了看叶朔的伤处道:“兄弟,你这伤的可不轻呀,要不要我找个大夫来给看看?”

“看个屁看!”叶朔白了他一眼,他早就看见鄂勒哲手上拿着的东西了:“有药还不赶紧拿出来。”

“得得得,”鄂勒哲耸了耸肩,把药递给叶朔,然后又调侃着望着他:“叶大老爷,要不要我帮你上药?”

“滚!”叶朔没好气的说。

近一个月的骑术训练后,当叶朔再次出现在马场的时候,已经是身穿全副铠甲,手执一把长刀了。

“我靠,这铠甲比防弹衣可重多了。”叶朔嘟哝着。清代的铠甲虽说不像是唐代的明光铠那样主要由金属制成,但也有十多公斤重,比起防弹衣来说是要重了不少,可对于经常负重到处乱跑的叶朔来说,这点儿重量还真算不了什么,只是,这么一副铠甲穿上身上,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像是穿着防化服那般不太舒服。

他低头看着铠甲,想起方才自己在铜镜面前照了那么一下,忍不住撇撇嘴,这什么铠甲啊,简直太丑了!他以前在电视里看见的铠甲,亮闪闪的,比这可漂亮多了,叶朔当时也不过是瞟了一眼,他哪里知道,自己看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清代的铠甲,而是唐代的明光铠。

还有这刀,叶朔掂了掂这刀,发现它比他常用的突击步枪也要重不少,而且突击步枪就算再重,也只需要瞄准然后扣扳机就可以了,这玩意儿……叶朔看着远处把刀舞得滴水不漏的鄂勒哲一眼,眼角抽搐一下,这个刀他虽然抡得动,但要抡的像是鄂勒哲那样,恐怕不是十天半月能做到的。

鄂勒哲一眼就发现了站在场边叶朔,停下了势子,有些迫不及待道:“兄弟,你终于来了,走走,我们上马试试马战!”

他才走了几步,猛然停下回头一脸贼笑道:“哦——,我差点忘了,你那大象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吧?”

叶朔两眼一瞪,骂道:“你的大象上才有伤呢!”

鄂勒哲嘿嘿一笑道:“那这样,我们就在马下先试试,你近战了得,不知道刀法如何?”

叶朔扬了扬手中的长刀,说道:“刀剑无眼,你就不怕我万一失手在你大象上划拉两下?”

鄂勒哲身子一抖,说道:“你这小子尽使阴招……那我们还是用木刀吧!来人,拿木刀来!”

侍立在不远处的侍卫们慌忙送了两把木刀过来。叶朔手持木刀,望着对面严阵以待的鄂勒哲,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部队上除了射击以外多训练的是近身格斗,可从来没教过那些武术队里才有的冷兵器套路,但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突然想起了曾经见过的小鬼子的刀法,随即双手握住刀柄,大喝一声,一个“力劈华山”,搂头向鄂勒哲劈了过去。

在叶朔生疏地双手握刀的同时,鄂勒哲原本小心翼翼的神情立即变成了揶揄的笑容,只见他微微一侧身,让过劈来的木刀,右手一抬,手中的木刀已经架在了叶朔的脖颈上。望着呆若木鸡的叶朔,鄂勒哲哈哈大笑道:“兄弟,你的刀法果然了得,比我们府上扫地的仆役高了不止一筹!”

叶朔老脸一红,身体向前一扑,冲进了鄂勒哲的怀中,拿臂锁喉,眨眼间就把鄂勒哲撂翻在地。在众侍卫目瞪口呆地注视下,鄂勒哲咳嗽着骂道:“兄弟,你他妈的真赖皮,我们是在比刀法,你又耍阴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叶朔继马术训练后,又开始了刀法的训练,每天练的胳膊酸痛,几乎抬不起来,简直都快赶上以前刚进特种部队那会儿,天天被练的狗一样的惨状了。

而这些日子,关于马匪的消息仍在不断地汇集而来。在鄂勒哲的极力促成下,王二麻子被当众处以了极刑,到场观看的百姓多达数千人,人人叫好。

很快,在马匪那边哨探的眼线也传来了消息,说王大胡子得知弟弟被当众处死以后,果然是暴跳如雷,誓言要报仇,与此同时,鄂勒哲的那位堂兄这几天一直腻在他伯父面前,请求去护送御赐宝物,而鄂勒哲又故意放低姿态,根本就不露面,达尔汗亲王思来想去,这次护送御赐宝物,也没啥危险,于是也就顺手把这件差事给了小儿子。

鄂勒哲一确定这次护送御赐珍宝的就是他的那个堂兄,便马上开始派人偷偷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果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外面就传回了消息,马匪已经有开始集结的迹象了。

“上钩了!”鄂勒哲挥手让报信的人下去,他和叶朔对视一眼,喜上眉梢,叶朔想了想,郑重的说:“兄弟,我们这次伏击,重点不是全部歼灭马匪,而是一定要把王大胡子给斩于马下!否则,万一被他给逃了,那他总有一天还是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就永无宁日了!”

“我知道了,兄弟,”鄂勒哲诚挚的拍了拍叶朔的肩膀说:“谢谢你。”

叶朔摇摇头:“希望一切都顺利吧,人算不如天算,下面就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他说完,问鄂勒哲:“对了,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三百人,全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兵悍将,而且全部都配备了连珠弩,还有十名神箭手,到时随时都会在我们周围。”鄂勒哲说。

“好!”叶朔点点头:“这十名神箭手,到时会是我们击杀王大胡子的关键!”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小12呀,上药什么的可美了,别害羞呀╮(╯▽╰)╭

叶朔: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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