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后?”听到他这句话,神色悲戚的和敬公主咬牙切齿地恨道:“她也配?若不是当年我皇额娘……”说道此处,和敬公主念及不明不白早逝的额娘和两个兄弟,又有些哽咽了,她稍稍平静了一下:“若不是皇额娘看中了她,提拔了她。”和敬公主冷笑一声:“她,不过一个宫婢罢了,岂能有今日?”

和敬公主此言说的隐晦。但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心知肚明。礼亲王捻了捻胡须,没说什么。

倒是睿亲王淳颖,年轻气盛,颇有些混不吝。听了这话,一拍大腿,满眼的不屑:“大公主说的是。就这么个东西,咱们家的人,谁不知道她的底细。若不是先头主子娘娘仁厚,提拔了她。这个东西……只怕还不知道在哪儿混着给人洗脚呢!”

淳颖这话说的有些刺耳,也有些失了身份。不过这魏氏所犯的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等到将来定罪的那一日,更难听的话还在后头呢。所以礼亲王等皇族长辈们也没插口说什么,倒是素日里没什么大忌讳的郑亲王跟在淳颖后头说了一句:“就这么个老货,只怕想喝人家的洗脚水,还喝不上呢!”

“可不是!”淳颖立刻点头附和道,他气呼呼的正要再说两句,那边礼亲王已是咳嗽了一声:“既已知道首恶为谁,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当想法速速平叛才是,靖郡王,睿亲王还有诸位亲贵们以为如何?”

礼亲王都这般说了,睿亲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他哼了一声:“倒也是,咱们爷们在这儿说的再好听,那魏氏也听不到,不如等咱们平叛以后,让她好好听听这些话才是!”

“礼亲王说的极是。”叶朔也点点头,又看向睿亲王:“睿亲王所言也是极为有理。那魏氏不知知恩图报,反倒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此等狼子野心之人,我等怎能再多容她片刻?”叶朔说道此处,与和敬公主对视一眼,两人都能看见对方眼中那深深的恨意。

“为了皇阿玛,为了……”叶朔看了眼和敬公主:“为了两位皇额娘;为了前头因魏氏的野心而无辜冤死的兄弟姐妹们;为了今夜因其谋逆而亡的无辜之人,此等深仇大恨,为人子者,岂能不报?”他顿了顿,眼神自厅中众人身上一掠而过:“我爱新觉罗永璂……在此立誓!今日不诛灭魏氏及其党羽!枉为人子!我必要以贼首之血祭奠皇阿玛在天之灵!”

他此言一出,旁人尚可。倒是和敬公主在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同叶朔一样,望着厅中众人:“十二弟说的对,此等深仇大恨,为人子女者怎能不报。”她看了眼叶朔,跟着道:“不诛灭魏氏及其党羽,和敬枉为人女!”她说完,便攥紧了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手,另外一只手则握住了儿子鄂勒哲伸来的手臂,她的目光在丈夫和儿子身上一绕后,便投向了叶朔:“十二弟……”她深吸了一口气:“拜托了!”

叶朔微微一愣后,便神情坚定的点点头:“大姐姐放心!”

他此言一出,和敬公主整个人好像都松了口气般的晃了两晃,吓得一旁的鄂勒哲慌忙扶住她。

一旁的王室亲贵们都是微微一愣,目光在和敬公主和叶朔身上来回打量。毕竟,和敬公主作为本朝的固伦长公主,又因其生母乃是皇帝元后,向来强势无比。且当年继后在时,与这位公主并不怎么说话,不过是面子请罢了。

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和敬公主这番话,却是明显的有些示弱了。

虽说之前大家心中也明白,若以本朝家法论起来,靖郡王的额娘乃是孝正皇后,这么一论的话……大公主这般,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此刻尘埃尚未落定,这兵祸之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念及此处,有两三位亲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倒是没急着表态。

而此时,叶朔却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厅中其它人的神色似得,他的伤口业已包扎完毕,且现在情势危急,再容不得有片刻耽搁。他望着色布腾巴勒珠尔并厅中诸人:“大姐夫,我来时见十一哥家的方向火光透天,鄂勒哲说已经派人前去营救了,不知道那边的情势如何了?十一哥全家是否安全了。”

“这……”色布腾巴勒珠尔望向厅中坐着的阿桂:“章佳大人,你那边可有消息?”

他这么一问,叶朔便知道,是阿桂派人去营救十一阿哥永瑆的,他看向阿桂。

阿桂摇了摇头,面色沉重:“并无消息。”

他的话令在场众人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都这么久了,怎么会还……”叶朔不由的皱起眉头。

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厅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身披铠甲的兵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从服色上看,他正是隶属于镶黄旗,正是镶黄旗都统阿桂手下的兵丁。

“报,报——!”那兵丁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进来,进门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他一进来,阿桂猛地站起身来:“十一贝勒那边怎么样了?!”

“回,回……”那兵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回大人,逆贼人多势众,奴才们拼尽全力,也,也……只救回了大格格和,和小阿哥……贝勒爷和福晋……在,在乱兵之中……”那兵丁说道此处,头已经深深的垂了下去:“逆贼似是事先得了令,专往贝勒爷和福晋所在的方向招呼,若不是福晋身边的嬷嬷见机得快,拿下人的衣裳披在大格格和小阿哥身上,拼死护着大格格和小阿哥与奴才们会合,否则……”

“否则……就连十一哥这一点点血脉都保不住了是吗?”叶朔冷冷的看着那兵丁,双手的拳头已然紧紧攥在了一起,微微颤抖着。他所用的力气之大,竟然令手臂上刚刚包扎好的白布上又渗出了点点血迹。

“是……”那兵丁几乎不敢抬头。

“好,很好。”叶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他牙关处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整个人看似很平静,但从他燃烧着怒火的眼眸,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可以看出他正强压着自己的怒火。

“靖郡王……”礼亲王听到他的话,一愣后旋即反应过来,他叹了口气:“节哀。”

叶朔恍若未闻。

倒是睿亲王早已是按讷不住的一拍身边的小几,震得几上的茶盏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逆贼好大的胆子!”

而此刻其它几位亲王也纷纷同仇敌忾,面带怒色的谴责起逆贼的大胆来。

“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对龙子凤孙动手!”

“魏氏的胆子太大了!”

“连皇上他们都……”

就在此刻,叶朔已是微微闭起双眼,深呼吸了几下,方睁开眼来,他扫了眼厅中众人,冷笑了一下:“魏氏,这是要剪除后患啊……”

他此言一出,登时犹如一滴水落入了到滚油之中,众人先是一窒,旋即反应过来,原本还老成持重的礼亲王气的面色铁青:“好啊,好啊!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狠毒之人!这魏氏,魏氏……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睿亲王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后患,什么是后患,谁是后患?”

“还能有谁?”原本一直没开口的庄亲王说话了:“谁反对她,谁便是后患。谁对那把椅子有威胁,谁便是后患。”他看着叶朔。

睿亲王听到这儿,也同礼亲王一样气的不轻:“好啊,好啊。合着爷活了这么多年,倒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魏氏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并不只是魏氏。”随着和敬公主的这句话响起,厅中诸人骇然望向了她。

“大姐姐的意思是?永琰?”叶朔一凛。

“我从前倒是没看出来,我们的好弟弟,好毒的手段,好硬的心肠啊……”和敬恨道。

叶朔听了,垂下眼眸,半响没动。忽而,他一掌劈在身旁的小几上,竟生生将小几劈垮了,原本摆在小几上的茶碗也啪的一声混合着木头碎片摔的粉碎:“不诛此二人!誓不为人!”他抬起眼来,满眼通红,咬牙狠狠地说:“事不宜迟,魏氏既然想斩草除根,派人截杀兄弟姐妹们,那咱们便正好里应外合,派人将这些人一一铲除掉!”

他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仿佛又是当年那个站在地图前,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那个队长来:“除却诸位皇室亲贵的府邸外,他们的主要目标,恐怕还是放在我的兄弟们这边。”

他说着,看向和敬:“大姐姐,十一哥家的大格格和小阿哥就交给您了。”

“好。”和敬点点头。

“十一哥家已然遭劫,下来的便是八哥家,得再加派人手前去;大哥三哥四哥六哥家也须派人去,几位姐妹处,大姐姐这里倒是不用担心,只加派人手便是。其余姐妹处……”他看向了和敬:“除了……也加派一些人手去便是。”

和敬公主冷笑一声:“很是,除了魏氏所出的那几个,其他妹妹处自然是要多派些人去的。”

礼亲王等人也深以为然。

叶朔点点头,然后便请色布腾巴勒珠尔找出京中布防图来,将图展开后,叶朔又问起如今京中形势来,如敌方如今兵力几何,布于何处。己方兵力几何,布于何处等……

此刻情势危急,诸亲王再有什么其它想法,也都暂时按捺住了,叶朔也无暇他顾,与阿桂、冯英廉并福隆安和其它几旗的都统们商议起来。

叶朔一面问,一面在心中飞速盘算起来,他正思考,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佛尔衮已是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靖郡王,奴才有一事要禀。”

“嗯?”叶朔正看着那布防图,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回头,目光仍按着自己的思路在布防图上确定着自己的想法,口内只道:“说!”

佛尔衮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未动:“奴才离宫之前,亲耳听到伪帝下令,密令骁骑营统领,步军提督九门统领带兵捉拿叛党。”

“哦?”叶朔的思绪一停,他想了想,转过身来:“就只有这些?”

“是!”佛尔衮点头。

“骁骑营,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人数也不算少了。”叶朔想了想,看向坐在一旁的礼亲王等皇室宗亲:“诸位亲王,我记得这骁骑营中的兵士大多都是自八旗中选出的罢。”

他此言一出,礼亲王点了点头:“正是。”他捻了捻胡须,皱着眉头:“兵卫之中,大多都为八旗子弟……”他看了眼叶朔:“若是在平时,我等八旗旗主或可节制,只是如今……”他有些担忧:“如今乃非常之时,怕只怕有些人首鼠两端,投靠了逆贼。”

叶朔明白,礼亲王的意思就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在皇权的压制下,以旗主的身份节制被调来的这三个兵营中的兵丁。

他紧紧的皱着眉头,要知道他们如今能动用的兵力并不多,若是硬拼倒也可以与这三个营的兵力一搏。怕只怕……此间的消息一传回宫中,那么下次来的,便是整个兵卫部队了,那可是足足有四万近五万人……

他们这点子人,便是加上色布腾巴勒珠尔背后的科尔沁兵力也完全不够,再说没有明旨,大军又怎敢异动。

叶朔心中急速计算着,只盼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能将这三个营的兵力悄无声息的吃下。

就在他紧皱眉头思考之际,原本跪在原地的佛尔衮,忽而伸手在怀中探了探,取出了一物,他将此物高高面向叶朔托举起来:“靖郡王不必忧心,请看!”

叶朔一愣,低头一看佛尔衮手中之物。这一眼看去,他禁不住瞳孔猛地一缩,惊道:“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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