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你,不要从你那张嘴里提到程家。”程越生骤然盯住她,眼中迸出森冷寒意,语调却格外的平和。
沈纾纭见他装也不装了,嗓子里瞬间像堵着一把石子,会因为声带震颤而乱石滚动,痛得她难以出声。
她看着面前这人,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不是那个默默守着她,为她安排一切的人,不是在她难过时立刻会送她礼物开心的人。
事实上这一切也都只是稳住她,获取她信任的手段,为的就是今天。
沈贯期竟然还一直担心程越生现在是德信的人,会在泰创能源的事上给他使绊子,要她稳住他,直到泰创成功卖出去。
结果人家早都把他家底刨穿了!
谁听了不会说一句,程越生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高手,沉得住气的赌徒呢?
他用十年时间稳住她,骗过沈家,让人对他放松警惕,蛰伏到今日再突然出手,让人根本没有缓冲时间。
昨日沈氏集团股价暴跌,在全国各地的项目和合作业务接连被叫停,合作方唯恐被牵连。
沈贯期连夜销毁了和洗钱有关人员的资料和硬盘,带着核心资料想跑到国外去,结果在机场就被沈进友的人按住。
沈进友说,洗钱这事主谋一日不落网,上面的人就会一直查下去,迟早会查到沈家头上,会查到所有参与其中的利益集团头上!
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沈贯期手上还有这些利益集团的资料,人人都担心沈贯期把自己供出去。
如果沈贯期不揽下所有罪,那就只有让他变成一个开不了口的死人。
沈进友的原话是:让沈贯期在国内等着彻查后认罪伏法,与逃到国外被人追杀砍死之间选一个。
沈进友已经做出决定,牺牲一个儿子,保全他的商业帝国。
反正他还有好几个儿子。
现下不断有人从沈氏相关项目中撤资,忙着与沈家割席的不止一家。
沈家在州港横行多年,积怨颇深,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沈家,等着趁火打劫。
“程越生……”
“怎么?”程越生噙着几分没温度的笑。
沈纾纭深深提了口气,放下骄傲的语调,“我二哥不能坐牢,三哥是个废物,我弟弟还小,能跟老大斗一斗的,只有我二哥了。”
程越生嗬了声,不太明白的样子:“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能不能收手?”她恳求。
程越生凝眉,告知她:“覆水难收,我也没办法。”
说完,他让她早点回去,便转身要走。
沈纾纭只觉得他背影决绝,祈求无用,她双眼重新被怨怒占据,她恨恨瞪住眸,银牙咬碎:“你到底喜欢过我没有!?”
程越生止住脚步,转身瞧向她,微微蹙眉,想了想说:“这么跟你讲吧,程家生的审美,我一直不敢苟同。”
顿时,沈纾纭几乎站不住。
他知道……
原来他全部都知道。
甚至知道得比她想象中更早。
从她接近程家生的时候,他就在怀疑沈家了,是不是怕程家生中计,所以……所以他那时才大张旗鼓地开始追她?
她真是蠢,根本不需要答案,如果他知道程家生的事,又怎么会真的喜欢她?
哪怕一点点,也不会的。
程越生走开后,忽然驻足两秒,猛地折返回来,大步逼至她面前,冷峻紧绷的面容尽是极端的痛恨与厌恶。
他指着她的脸说:“程程死的时候十五岁,程家生十八岁,还有我小叔,你给我记清楚这趣÷阁账。”.BIQUGE.biz
沈纾纭死死睁着眼睛,不住地发抖,像被人掐住脖子,呼吸受制,直到他消失不见,她都喘不上一口大气。
她撑着车头,缓缓地,一点点地挪动无力的双腿,花了好大力气才坐进车里。
她崩溃地扶住方向盘。
程家生跳海前跟她说的一句话重新钻入脑海:“沈纾纭,你之前身上背着两条人命,今天开始,是三条。”
那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像去世之人的诅咒。
可她也是没办法啊……
没有作为的子女,在沈进友眼里就毫无价值,顶多能在将来成为沈家联姻的工具。
她是真的没办法。
她有什么错呢?是沈进友的错啊,动手的又不是她!
沈纾纭抬起头,力气重新灌入四肢,她发动车子离开。
程越生怎么能这样对她?竟敢说程家生看上她,是审美不行。
她疾驰在盘山路上,愤怒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他审美有多行?顾迎清那种吗?
顾迎清有什么好的?他之前答应跟她订婚,明知会惹她怀疑,也要冒着风险把顾迎清留在身边,看来是真的很喜欢。
那个贱人间接害死了赵南川,如果赵南川还在,事情绝不会是像今天这样,一定不会。
所以该死的是顾迎清啊!
顾迎清再次拿出那张硬盘,这一次没有犹豫地点开了一个文件夹的深层目录。
根据文件夹标题的年份推算,那是程越生十八岁的时候,她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从这里开始看。
里面只有五个视频,分别是:《新年》、《生日》、《毕业派对》、《冰球(官方直播)》和《冰球(阿敏录)》。
新年视频又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在州港,一大家子人,程越生并没有怎么单独出现在镜头里,但她还是一眼从人群中找到他。
比她保留下来的那张八卦报纸上的照片还要青涩几分,轮廓的线条和骨骼感还没那么分明。
另一部分是程家人一起去日|本滑雪,镜头拍着他刚穿好滑雪服从屋里出来,一脚迈进雪地里,随后他母亲把运动相机给他父亲,让他父亲跟着他去高级道。
父子俩从高级道出发点滑下去,镜头里穿黑色滑雪服的人影飞速下滑,没一会儿,雪道里便没了人影。
他父亲追不上,便在后面骂:“又没影儿了,臭小子,慢点!喂!你妈要我拍全程……”
顾迎清抱着腿坐在椅子上,盯着镜头里空无一人的白皑皑的雪道,双眼不知什么时候被泪水糊住,视线模糊。
她眨下眼,视线便重新清晰,模糊了又再眨,如此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