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面是不容亵渎的法律，他无法同时拥有这一切，无法用法律来替顾研月讨回公道，因此，他选择最偏激，却偏偏又在情理之中的做法。
错了就是错了，江玖无意帮他洗白，相信倪芊芊也是如此，只是大家之所以一直这么耿耿于怀的原因，不是是非黑白可以随意混淆，而是很多时候，人都是感性大于理性的。
不是觉得他无罪，只是觉得罪不致死。
可正如他所言，或许真的只有死亡，才能平息这一切。
抚平他的愧疚，平息万万人的怒火。
看着他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释然，倪芊芊先前的提议突然堵在江玖的嗓子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江玖尚且明白，倪芊芊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回答，只是固执的要个答案罢了。
许是打开了话匣子，顾研铠这个时候倒断断续续说了不少话，比起倪芊芊，他似乎看的更为通透，他明白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翻篇重来的，就算他真的愿意拿二十年来交换，敬家也不见得会同意。
血债血偿，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
早在作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结果。
只是算来算去，却算漏了倪芊芊的反应。
铃声突然响起，在狭小的空间中显得尤为刺耳，警务员上前一步，让众人起身，离开座位，准备出去。
到时间了。
临近分离，周围的谈论声突然大了起来，珍惜着每一秒的相处，嗡嗡嗡——吵的人脑袋疼。
里面也准备离开了，眼看顾研铠站起身，江玖连忙开口问道，“后悔吗？”
他这一个举动，算是毁了三个家庭，也葬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或许有更适合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可身为一个哥哥，我没有办法。”
他的愧疚是真的，尽管他神色没有丝毫后悔。
或许如他所言，真的唯有死亡才能带来解脱。
对不起。
这是他最后让江玖带给倪芊芊的话。
收到江玖转述的话，倪芊芊轻笑一声，脸上没有丝毫诧异，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没有说话。最近，她嗜饮咖啡，一天好几杯，江玖劝了她好几次，可她压根儿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依旧我行我素。
见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江玖只好伸出手拦住她，将她手中的咖啡换成牛奶，“少喝点。”语气淡淡，动作自然，像是无意为之一样。
倪芊芊笑了笑，倒没有拒绝，顺势捧起江玖递过来的牛奶。
她想，她大概知道他的想法了。
没有变故，二审如期开庭，顾、倪两家老人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家中还有一个顾研月需要照顾，只剩一个倪芊芊尚能撑起两个家，可最近也因为顾研铠的事忙的分身乏术。
江玖有心照顾，但照顾始终有一个度，须得拿捏得当。
尽管心中有所顾虑，但在收到倪芊芊的消息后，江玖还是特意请了一天假，陪同她出庭。
有了敬家的参与，这个案子的关注度一直都没有降下来。江玖来的时候，一群人将路口堵得严严实实，最后她只得放弃了驾车，改为徒步，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她站在法院门口，俯瞰着底下举着白旗抗议的众人，他们年龄不一、性别不一，此刻脸上却不约而同涌上一抹怒色，愤恨、鄙夷、唾骂，人人都站在制高点指责着顾研铠，这个场景是在太过可笑，倒让人一时分不清这是虚幻还是现实。
他们各个嘴里叫嚣着‘杀’，却没有一个人明白这个举动最直接导致的结果。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现实悲哀。
倪芊芊远比她想的要坚强，哪怕这段日子里，她收到的非议并不比顾研铠少多少。
此刻，她穿着一身黑白正装，虽然身形消瘦了许多，两颊也深深凹了下去，看上去状态不佳，但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她丝毫不受‘群众’呼声的影响，挺直身板儿，和敬家律师开始一番唇枪舌剑。
碍于顾研铠的请求，为了降低舆论对顾研月的二次伤害，她舍弃了这条最具优势的线，转而将目光放在案件的时间线和这一行动的社会影响性上。
顾研铠履历良好，并无前科，案件造成的社会影响较小，只引起了网上的热议，并没有造成大范围的社会恐慌，且态度良好，死刑废除已有段时日，建议重新量刑。
可无论倪芊芊为了减轻顾研铠的罪行，准备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查阅了多少相关案例，已经过了这么久，固有印象早已深入人心，又岂是这么轻易就能扭转得了的？
舆论，很大情况下左右了判案的公正性。
意料之中，二审结束，顾研铠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这个结果下来后，顾研铠没有再上诉，倪芊芊也彻底歇了心思，放弃了减刑，安安心心担起了照顾两家人的责任，好在这些年两人还有一些存款，暂时应急不成问题。
说到底只是一起关乎陌生人生死的案子，尽管期间引来众人热议，但等到尘埃落定后，有了新的谈资出现，这些陈年旧事也就被统统抛却脑后了。
等舆论浪潮退去，都将开启新的生活。
事后，高军评价顾研铠这个案子的时候，只用了四个字。
“太戏剧了。”
可不是嘛，舆论致死，民意治国，真是可笑。
警局的事一如既往的多，没有新出的案子，就翻些陈年旧案出来查，总之一刻不得闲。
好在江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工作节奏，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算了算时间，她来这个世界也有三年多了，X自从上次险些败露后，就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一直夹着尾巴行走，倒让她清静了不少。
不过，最近最令她头疼的一件事就是在迈入30大关后，陆母开始催促她找对象了，还时不时假借着逛街的名头骗她出去相亲，在再一次拒绝了陆母的相亲请求后，江玖决定快点结束掉这个世界。
这种事情，还是留给陆佳楠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