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道声音,江玖一怔,看着官熙沁僵在原地,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果不其然,她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官熙琅一身月白锦缎做成的广袖长衫,头发用白玉冠束起,身似风竹,眸若寒星,任谁见了都会道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是他脸上明显的怒气却冲毁了这淡雅的气质。
原来,官熙琅刚刚去宁致园拜访了魏氏,路过此处,见众人聚在一起,想着难得回府,便打算上前一同赏景,谁知就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只见他面露愠色,快步上前,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拽起赵平乐。
赵平乐不设防被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没来得及站稳,打了一个趔趄。
见状,官熙琅眉头紧皱,以为她是因为跪的时间太久身体有所不适,面上划过一丝心疼,一双眼睛不起波澜,冷冷的盯着现在众人中央的官熙沁。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些许时日未见,我还不知道如今府中规矩已松散至此。”
话里话外都是在故意针对官熙沁。她素来最重规矩,今日一时气急,做出了这种事,本就有些懊恼,如今听着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在众人面前如此数落自己,还是为了维护毁她物品的恶人。
官熙沁越想越气,却又碍于面前站着的是她兄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兀自站在原地,红了眼眶。
平日里他们关系最为要好,官熙琅年长,对这个小妹素来宠溺有加,无论到哪里,心里都一直记挂着官熙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一股脑的送到她院子里,更甭提看她难过了。
可如今,官熙琅看着官熙沁微红的眼眶,没有半分心疼,只觉得心烦。
他转过头看向其他人,厉声问道,“你们说,怎么回事?”
众人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一个个立马低下头,喏喏不敢出声。
“兄长何须唬他们?”官熙沁看着众人恐惧的模样,心下不忍,抬头盯着官熙琅,“如果兄长一定要问出一个结果,那我说,是因为她碰了我的醉蝶兰,毁了我的玉坠,坏了我的……”
官熙沁话还为说完,就被官熙琅匆匆打断,“就为了这些死物?”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官熙沁,“因为这些小事,你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跪在你面前,你是否觉得甚至这一条命都不如这些个没灵气的物事?”
这话着实有些诛心了,且不说这些本就是官熙沁最为珍视的东西,这种珍视不在于它的价值,更重要的是背后的含义,官熙琅不可能不知道;单说官熙沁这个人,就不可能做出他口中说的这种事。
旁人的恶言已足够伤人,如今,还是来自至亲的恶意揣测,江玖根本不用怀疑,官熙沁必然接受不了。
果然,官熙沁一张脸唰的就白了下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带着身子都晃了晃,显然难以相信这般恶毒的话是从她亲哥哥的嘴里说出来的。
江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到底没忍心,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身子,开口道,“姐姐只是一时气急,兄长言重了。”
官熙琅斜睨了她一眼,嘴里啐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同沁儿说话也有你的份?”
江玖默然,虽然她明白雇主一向不喜浓妆艳抹,锦衣华服,但她的装扮没有差到与丫鬟一般无二吧!
不过,江玖听着官熙琅嘴里的话,心中想道,官熙琅,可以被踢出局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官熙琅的为人,不是说他不好,在没有遇到赵平乐之前,他当之无愧的优秀,对内孝顺,对外温和,自不负京都众人对他的赞誉。
可他是一个恋爱脑啊!
赵平乐既已进府,他们相遇无可避免,可他们之间能发现的如此迅猛,也出乎江玖的意料。
将军府子嗣不多,早年争斗,如今存活下来的就七人,男丁不过两人。
将军府需要一个继承人,官熙玦酷爱文史,且身体抱恙,不能从武;官熙琅身为嫡长子,精文通武,仪表堂堂,自然是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可倘若这将军府继承后是为了给赵平乐铺路,那江玖想,有没有他都无所谓了。
官父正值中年,倘若真的被官熙琅伤透了心,中年求子也不是不可能,再不济,还有官熙玦,虽不能从武,但一个将军府还是能守住的。
他只是首选,却不是唯一的选择,可惜他一直没看透。
官熙沁被官熙琅的话气笑了,为江玖撑腰,“三妹身为父亲的女儿,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为何不敢开口?”
官熙沁将方才官熙琅的讽刺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按说依着她的性子,这个时候定然不会在众人面前落官熙琅的面子,可看着他僵硬的面色,官熙沁甚至觉得心头畅快得紧。
江玖乖乖站在她身旁,看着官熙沁与官熙琅针锋相对,却没有再开口,任由两人争辩。
她一开始就掐好了时机,挑在官熙琅口无遮拦,彻底伤了官熙沁心的时候开口,表面想缓和他们的关系,实则加剧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毕竟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连着筋,官熙沁此刻能忍让过去,之后虽免不了赌气,却必然不会耿耿于怀。
可如果一开始就当众撕破脸,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碎官熙沁的自欺欺人,逼她走到绝路,那她也必然不会轻易释怀。
这件事发生在府中,迟早都会传到官父的耳朵里,相信如此分不清轻重,亲缘淡薄的官熙琅,在官父那里的信誉值也定将大打折扣。
兄妹离心,父子异心,从内部一点点瓦解官熙琅的助力。
江玖看着一旁置身事外看好戏的赵平乐,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今日的事情保不齐一早就传到了魏氏的耳朵了,一个是自己亲亲女儿,一个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两个都是心头肉,谁都不舍得责罚,如果一定要拉一个出来为这场闹剧画上句号,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就是这场闹剧的起因——赵平乐。